携花盈袖

有鸟西南飞,熠熠似苍鹰。朝发天北隅,暮闻日南陵。欲寄一言去,托之笺彩缯。因风附轻翼,以遗心蕴蒸。鸟辞路悠长,羽翼不能胜。意欲从鸟逝,驽马不可乘。

【原创小说】《生境》——论如何以旅游风景区的方式打开仙侠

这里携花盈袖,小写手,曾出版实体小说《蝴蝶小筑》,在此悄咪咪找一个角落讲述自己的神脑洞




第一章

  

  每年二月二十五“花朝节”这天左近,往往是鄢陵城最热闹的时候。有“花都”之称的鄢陵,北侧与繁华的开封城相邻,因盛产花木而闻名天下。这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花市、染坊。

  

  花团锦簇中,各色晾晒着的布条随春风飘摇,姹紫嫣红。而游人客商们身着轻薄春衫,打马挑担穿梭而过,端的是一派如诗如画的景象。

  

  而泰逢镇,是鄢陵西南的重镇,这里不仅有花,还有一棵神树。

  

  所谓神木,其实是位于南郊坡下,一棵合抱粗的、老得空了树干的古槐,春天枝头还能绽出几点白花来。老树根须四通八达,像黑色的老龙盘虬在地面。有时,几十丈外的青砖也会被根须顶起。

  

  有玄乎一些的说法是,这棵老树活了三千年已然成精,根须不仅深入地脉,甚至穿透九泉到达阴府。

  

  古槐枝叶间垂满铜铃与红牌,那是游人祈求平安与姻缘的。甚至这里还流传着一个风俗:孩子生下来长到几岁大,要拜这棵树做“干娘”,以祈求平安长寿。

  

  泰逢镇之所以最引人瞩目,无外乎几个原因:景致优美,民风淳朴,郊有神木,兼之最重要的一个:此地是修真名门世家,鄢陵李氏的据点“天三苑”所在。

  

  与其他世家以仙剑灵器为法宝不同,鄢陵李氏世代相护的,就是这棵千年神木。

  

  登上南郊最高的槿山,就可见天三苑的大片青黛瓦顺地势绵延,隔云不知几许。正因如此,也有不怎么识字的居民嫌“泰逢”这个镇名太雅太难记,干脆简单粗暴地称作“李家堡”的。

  

  时人最崇仙道,而那些高来高往的修仙玄门,则是人们眼中尊贵神秘的存在。要说玄门世家,有一个高贵拉风的姓还是很重要的,若是姓“萧”,姓“云”,姓“轩辕”的,那一听就是仙门风范,不凡之意昭然若揭。

  

  但李这个姓吧,也不是说不妥,只是若上大街去高呼一声“李公子”,十个人说不定就有六个回头,实在不像辟凡脱俗的修真世家那么回事。

  

  然而若提鄢陵李氏,却是无人不晓。因为这个绵延百年的修仙世家家规森严,平日低调随分,十年前却以一己之力,三日间镇压方圆百里邪祟,守一方平安,声名远播。

  

  花朝节至,鸟鸣啁啾。古槐抽枝点翠,蔚为壮观。而古槐南侧几十亩花田中,一团团花朵开得烂漫,香气能传到几里之外。大群的蝴蝶随风飞舞,偶尔落上行人的衣角。

  

  附近的人多以种花卖花为生,但游人多了,牵动商机,许多人就索性做起了小贩,做些小玩意就地兜售给来往游人,倒赚了不少钱。

  

  最会动脑筋的,打起修仙世家鄢陵李氏的名号来,兜售仿制的符篆 法器,宝剑,甚至各路秘籍剑谱,一概制成李氏特有的竹绿色。

  

  众人虽知是赝品,但鄢陵李氏名头响亮,往往也就随手买一些,回去珍藏或赠亲给友,也不亏“到此一游”的兴致。另外老实的摊贩,就只好略赚几个钱糊口而已。荒僻的南郊,渐渐摊位连着摊位,多了条街巷出来。因为周围蝴蝶多,常四处飞舞,就叫做“蝴蝶巷”。

  

  蝴蝶巷位置最好的摊位早被人占去。一对十二三岁年纪、卖草蚱蜢草蝴蝶的小兄妹,就被挤到了偏僻的角落里。哥哥叫小草,是个黑瘦的小男孩,浓眉大眼,穿件蓝布坎肩,大多数时候神游物外,或者捡个树枝当做宝剑,嘴里喝喝喝地耍,直到被妹妹紧催慢催才跑来帮着收个钱记个账。

  

  妹妹小若比他小着一两岁,却还高了半头,是个大眼睛,玉雪可爱的小姑娘,花瓣似的小嘴能说会道,奔过去抱着游人的腿,一声声伯伯叔叔姐姐叫得甜,由不得客人不买她的东西。

  

  和他们一起摆摊的,还有个年纪很轻的男子,他独独负责制作。几片草叶在他修长苍白的手里翻飞,一会是一只蜻蜓,一会是一只蚱蜢。他在摊位后的阴凉处没骨头似地一靠,往往就是一整天,模样太过认真专注,周围人来人往都不会回一下头,半晌没什么声息,以至于小若要时不常趴在他耳边高喊“阿九哥,你做好了没有!”来确认他是不是已经打起了盹。

  

  最近一两年,“阿九哥”有一天没一天地来。他手艺好,只要有他在,兄妹俩的摊子赚的能多出一倍去。

  

  阿九哥不知家住那里,也是在这附近弄了块地,自己翻土种花的,时来时不来。他白白净净的,谈吐尤其文雅,总是不紧不慢的样子,在周围忙于生计,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中就挑眼得很。不过,他来的第一个夏天,就在地里把一张白白嫩嫩的俊脸晒成了锅底一样的颜色,又一副热心肠,抬土挑水喂驴搬货编草蚱蜢无所不帮,随叫随到,一来二去,就和小兄妹以及附近的花农小贩完全打成了一片。

  

  当然,小兄妹的摊子只要有了他帮忙就红火得紧,也不全是因为他手艺好的缘故,更大的原因是——阿九哥长得一副好模样。

  

  说模样好不是夸张。阿九哥有个神奇之处,那就是他夏天再怎么把自己暴晒成煤堆里爬出来似的糙汉子,一个冬天不怎么见人影,回来就又恢复成白白嫩嫩,像能掐出水来的俊秀小伙。反正到了开春花朝节,来踏青的那些年轻女郎,都悄悄往他这边瞄。阿九哥只要不开口说话,往那一坐,低头专注地理顺草叶或是编蚱蜢,那鼻梁挺直的侧脸轮廓分明,安静而好看,一会身边就会围得水泄不通。

  

  然而就是如此,他至今也还没收获着什么桃花运。因为这么好模样的一个人,眼神却不好——离他三尺远给他伸手,他就可能数不清有几个手指头,眼神不好这就罢了,更糟的是他耳朵还有些背。有次一个模样赛天仙的少女一连在树后偷看了他三天,终于在第四天清早涂脂抹粉梳头打扮,红着脸过去支支吾吾地倾吐了心事。结果这个斯文秀雅的年轻人慢悠悠抬头,眯缝着眼打量了那个仙女下凡似的姑娘一会,手罩着耳朵,用把二十丈外吃草的驴都惊得抬头的声音咆哮:“是孙大婶吗?刚才说什么,抱歉我没听清楚,请再说一次可以吗!”

  

  于是一个月都没有哪个姑娘再来过。

  

  虽然大家对他的看法渐渐从“好个一表人才的齐整后生”变成了“好好一个俊小伙,可惜有点毛病会不会娶不到媳妇”的担忧,但没人不喜欢他的开朗随和。日头西沉大家一起埋锅做饭,他若是在,一定会忙前忙后煮粥做饭。虽然,在大家吃得嘴歪眼斜,怀疑这半个瞎子是不是又把盐罐子扣在了锅里时,他却能细嚼慢咽自得其乐,半晌察觉气氛不对,才气急败坏地高喊,“明明我今天只放了昨天四分之一的盐!”

  

  因着阿九哥的宽厚和善,附近无论是旅人游客,还是农人小贩,都乐意和他交往相处。日子久了,大家也就把他看做了身边的好友,而想不到去谈论一个问题——这个谈吐文雅,举止颇为与众不同的年轻人,究竟是什么来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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