携花盈袖

有鸟西南飞,熠熠似苍鹰。朝发天北隅,暮闻日南陵。欲寄一言去,托之笺彩缯。因风附轻翼,以遗心蕴蒸。鸟辞路悠长,羽翼不能胜。意欲从鸟逝,驽马不可乘。

【古剑奇谭同人】假如小曦成了流月城大祭司(4)

  高耸的神农像伫立在流月城中心,犹如顶立天地般威严强悍。而那位上古神明脚下,却匍匐着无数渺小如草芥的影子。
  
  骨瘦如柴人们手足已经溃烂,身体已经摇摇欲坠,却仍在以头触着地,在长长的石阶上一步一叩地爬行,被神像巨大的影子笼罩,仿佛被弃置在尘埃里的蝼蚁。
  
  将偃甲“极目”自眼前移开,沈曦长长一声叹息,不忍再继续看那样残酷的情景。她独自徘徊在横斜矩木之间,一任彻骨的严寒侵入肌肤,良久无言。
  
  有了弟子所赠的偃甲,她可以更加真切地看到流月城每一个黑暗的角落。身处水深火热中的族人,每刻使她心如刀绞。
  
  既然被神明所遗弃,那么如今可依靠的,就只有他们自己。
  
  眼前的形势已刻不容缓。身为烈山部的大祭司,她必须尽快寻到能够带领族人脱困的方法,让大家不再饱受疾病与严寒的摧残。就算只有一丝萤火般的希望,亦不甘放弃。
  
  然而,虽然正有一条诱人的道路摆在眼前,不知是出于怎样的顾虑,流月城女祭司竟从未动容。
  
  “呵呵呵呵呵呵呵......”

      身后,沉闷刺耳的声音不知自何处响起,带着嘲讽与鄙夷:“流月城大祭司沈曦,事到如今,你居然还不肯答应与我合作吗?难道,你不顾族人的性命了吗?
  
  ——自从一次,弟子谢衣在一次尝试中,偶然将束缚着流月城,隔绝内外的结界斩裂一个缝隙,那个来自黑暗异域的魔族便趁虚而入,附身于矩木枝上,得寸进尺地提出贪婪的要求。
  
  那个以人类七情为生的魔,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大祭司沈曦,通过残害下界生灵,提供源源不断的七情供他釆食。作为交换,它将引魔气感染流月城烈山部族民,使他们堕入魔道,同时也不再受下界浊气影响。
  
  这对于耐不住下界浊气,久困流月城,生活于苦寒之中,并无出路的烈山部族民来说,似乎是一线诱人的曙光——也许,这样一来他们便会有机会移居下界,重获生机。
  
  然而身为流月城大祭司,她难道能以下界苍生为代价,更任由族民侵染入魔?
  
  但倘若不允,贪婪的心魔定不会善罢甘休。整个流月城的命运,将会在他的左右下岌岌可危。
  
  然而答应了又如何?不过是与虎谋皮罢了——盘踞于矩木的心魔若不能驱逐,流月城终是一日不得安宁!
  
  ——但,驱逐这个冥顽不化的心魔,又是何其困难的事情!

  “心魔砺罂,本座再说一次,绝无可能。”长裙曳地的高挑女子面似寒霜,独立于森森枯枝之间,长发在风中扬起,黑曜石般的眼眸冷冽若冰。
  
  那样久一来,她的回答,居然始终是这个答案,从未改变。
  
  “呵呵呵呵呵呵,当真可笑啊,你们烈山部是上古神明的后裔,而下界之人不过是女娲以泥土所化,他们在你们烈山部看来,与下界之人看猪狗有什么分别?难道你会愚蠢到宁可自己全族的人死光,也要同情他们的死活? ”
  
  那个刮骨磨牙般的声音以言语相激,又带着深深的蛊惑之意:“不过是与我做笔交易,吸取他们的七情而已,那样一来,我自会设法让流月城的人不受浊气所苦。呵呵呵呵呵,下界人的死活,又关你们什么事?你可是大祭司,不会连这点轻重都想不清吧? ”
  
  沈曦只是冷笑了一声,淡淡道:“众生皆为平等。倘若下界苍生命如尘泥,上古之时天柱倾塌,我烈山部又何必助女娲修补天裂,不任其自生自灭! 本座的决定,不容旁人插手。烈山部的事,与你区区一介魔族何干? ”
  
  “呵呵呵呵呵, 滥施仁慈,愚蠢得可笑。不先考虑你族民的存亡,反倒同情下界那些卑贱的家伙,你配做大祭司么?呵呵呵呵呵,如果当大祭司的是你哥哥,一定比你称职得多,能干得多,早就与我结盟了。等着看吧,烈山部,一定会毁在你手里。”
  
  力爪般的矩木枝在沈曦眼前耸动,像是要一把将她纤弱的身形摄住。
  
  那一刹那,沈曦的目光中忽然有了动容——身为大祭司,她总是以说一不二,冷定果决的模样示人,可是在心底深处,却未尝没有过犹豫和担忧。而心魔砺罂的话,则恰恰击中了她心底曾经暗暗徘徊过的东西。
  
  是否,真的是那样.......她当真是一个不够格的大祭司,是否换成哥哥,应当为了族人的命运,不顾一切地去争取任何的可能,是否像哥哥那样的人,才够资格作为烈山部的大祭司......是否她的执着,终究是错误而可笑的!
  
  一瞬间,这个方当妙龄的女子,竟感觉心底升起了许久未曾表现出的软弱与恐惧,良久地沉默。
  
  流月城大祭司起伏的心潮,瞒不过以七情为生的心魔。目的得逞后的高亢笑声,在这时刺耳地响起——果然这样一来,这个心软无能的大祭司马上就要就范了。
  
  伴着心魔肆无忌惮的笑声,矩木枝刷刷一阵乱舞,势如癫狂。

        但在这时,女祭司却霍地抬起了眼帘,清冷的声音决然若坚冰:“我与全族之人定会有一日,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解流月城之困,用不着与尔等魔族有所瓜葛。本座所言,绝无更改。”
  
  “呵呵呵呵呵呵......我居然小看你了。”砺罂放肆地高声冷笑起来,“说得好!不过,你可不要后悔。呵呵呵呵呵呵,就算你不答应结盟,我还可以有其他的办法,让你们不得不乖乖听从我的摆布!大祭司沈曦,到那时,你会后悔没有和我早早结盟,会知道你如今的决定,究竟有多么愚蠢!”
  
  尖利的笑声渐渐散去,一切终于归为死一般的沉寂。
  
  在此时,大祭司拒绝与心魔结盟之事,已在流月城渐渐传扬开来。
  
  对于与心魔合作,使城中之人受魔气侵染,以抵御浊气一事,本来是以反对者居多。然而渐渐以来,忽然有流言在城中日益散布,言大祭司不肯与砺罂结盟,本是弃族人性命于不顾,因此对大祭司沈曦的决定不满者,竟日渐成为了多数。
  
  窃窃的私议声,如渐涌的暗澜般,一匝匝难平地扩散开来。
  
  “大祭司为何不肯答应?五色石将尽,咱们眼看就活不下去了,与心魔结盟,恐怕是最后一个办法了!”
    
  “是啊,我烈山部已被神明抛弃,难道此刻,连大祭司,也要抛弃我们了吗?”
  
  ......
  
  玉座上高天孤月般的女祭司,只是一日日在暗起的非议声里默然地坐在那里,眉宇之间的疲惫又加深了一重。
  
  或许一个上位者注定是孤独的。然而如今,她却觉得有更为彻骨的冷寂侵入了四肢百骸,仿佛天地间就只余下她一个人,寥落地坐在冰冷而黑暗的神殿高处。
  
  在这一刻,究竟有没有哪怕一个人,能解得她的隐衷,能在这一刻,决然站在她身畔,与她同行并肩?
  
  “师父。”
  
  在这时,却有温润如雨后空山的声音自玉座之畔响起,蓦地如和煦的清风般驱散了大殿中的孤寂与清寒。
  
  沈曦微微一怔,长睫轻颤。她缓缓回头,黑曜石般的眼眸映出了身畔那道颀长的影子。
  
  她默然注视着如今已是长身玉立青年的弟子,而那个人,也同样在这般看着她。
  
  两人在这时光凝定般的一刻,静静相视,竟恍若隔世的相逢。
  
  良久的静默,只有微微的风声,拂过半掩的门扉,忽然哗啦一声吹得洞开。
  
  “小谢,在你看来,为师是怎样一个人......怎样一名大祭司?”
    
       忽地,沈曦打破沉默,她收回了目光,轻轻垂下眼帘。
  
  “师父想要知道?”
  
  谢衣轻道,忽然微微扬起唇角:
  
  “其实,师尊正是弟子心中所想之人,亦是心中所期待之人。”
  
  “或许,弟子不必明言。只愿师尊,但依心中的道而行。而弟子心中的师尊,也正是如此一个人。”
  
  沈曦霍地抬起眼帘,恰望见身畔之人幽邃的目光和深深的笑意,心底忽地剧烈一震,似是涌起什么久久难平的东西。
  
  “而弟子,会永远在师尊身畔同行。承君此诺,永无更改。”
  
  静静望着这许多年来朝夕相伴,一手教导的爱徒,一贯以冷肃模样示人的流月城女祭司,在此刻竟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意,丽若朝霞。
  
  她仿佛还能记起,当年那个被带到玉座前的孩子——面对她为何学习法术的询问,毫不犹豫地给出了那一个答案:“是为了让大家过得好一些。”
  
  当时,身为流月城大祭司的她,立刻决定收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孩子为徒,一时间引起了不小的波澜。而她,却分明地意识到,那是一个令她尤其满意的决定,一个她永不后悔的决定。
  
  如今看来,果然是如此。 
  
  ——然而,带领族民脱困之事,又该如何打算?
  
  沈曦紧紧闭上了嘴唇:定会......有办法的。
  
  “心魔不除,即便答允结盟,也不过是饮鸩止渴。只要能驱逐心魔,还流月城安宁——本座宁愿承担一切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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